保姆行业 怎一个乱字了得！

　　持健康证的保姆经复查竟患有乙肝、梅毒，形象好、口才佳的只是中介钓饵，月嫂干活挑三拣四、随意离职，本报记者“请阿姨”的两年亲历与调查——

　　记者因孩子年幼，父母年老体弱，两年多“请阿姨”的经历，让记者对武汉保姆行业有了近距离观察，洞悉了其中的种种乱象。

　　不健康的“健康证”

　　记者亲历：今年7月的一天，家里原来请的阿姨提出辞职，只好重找阿姨。

　　打通家政中介电话，那头传来一位阿姨甜美的声音。很快，约定见面。

　　利索、干净，普通话标准，“这正是想找的阿姨！”，我心中窃喜。按一般面试流程，阿姨礼貌地出示了三证：身份证、育婴师证、健康证。

　　从孩子健康角度着想，我格外仔细查验了体检结果，这是一家三级医院出具的，一个月前才做的检查，结果显示血常规、胸透、乙肝等均合格。但我还是提出要重新体检，阿姨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次日，阿姨如约来到我指定的医院抽血，中午结果出来了：阿姨竟然患有乙肝“小三阳”！她也表示“吃惊”。我安慰她：“明天再到别的医院复查，如果有病，想办法先治病。”阿姨点头答应。

　　第三天，我给阿姨电话，询问复查结果，不料阿姨说：“你不必操心我的身体了，我现在找了份给人做饭的工作，工资比你家高，就不去你家了。”说完即挂断电话。

　　此次经历让我对阿姨“健康证”慎之又慎。然而接下来的2个多月里，我先后接触了5位持有健康证的阿姨，她们复查体检让我吃惊，一名查出梅毒，一名查出乙肝，一名查出丙肝。

　　记者调查：阿姨出具的健康证明各异，有各级疾控部门、公立医院、民营医院的，阿姨和中介都称之为“健康证”。阿姨只需花80元左右，就可轻松获得该证明。检查中，医疗部门不会核实其身份，即便是找人代检，也很容易蒙混过关。且“健康证”的体检范围仅结核、乙肝等，有些传染病未列入其中，这意味着即使阿姨有梅毒等传染病，也可拥有“健康证”。

　　许多中介直言不讳地对记者说，他们既无时间，也无精力去核实保姆的健康情况，保姆在中介应聘，只需出示健康证就可，至于发证单位是否权威、健康证的真伪与否，中介都不得而知。但随之而来的问题是，当雇主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传染疾病时，保姆跑了，中介也不会担责。因为，市场上使用的“家政服务合同”多简易且不规范，仅界定薪酬标准、休息时间等，未约定相应的违约责任。如发生因经营者未尽充分审查义务或有意隐瞒真实情况而给消费者造成不良后果时，消费者向经营者主张权利往往无依据，权利难以得到保障。

　　令人心忧的是，除了身体层面，有些阿姨还有心理问题。曾遭受过家暴的人在带小孩时就容易出现打骂小孩的现象；有仇富心理的人就见不得雇主家生活优越……忽视了准入门槛，“问题”保姆进入雇主家后就容易挑起事端等。

　　中介“跳单”潜规则

　　记者亲历：去年9月，武汉一家中介向我推荐了一名阿姨，并表示“一定会让我满意”。见到阿姨，确实有些意外，这位自称一直在北京某高官家当大管家的刘姓阿姨，气宇轩昂，衣着光鲜，还冷不丁冒出些“Yes”、“Ok”等英文。见到我讶异的眼神，阿姨立马向我展示了她和雇主们的合影，并介绍这是某高官的女儿，还说经常开着豪车去接雇主家的孩子们。

　　看着“气场如此强大”的阿姨，我禁不住心生怯意，一来担心阿姨要价太高，承受不起；再者担心这位见过大世面的阿姨，会在我家呆不习惯。中介似乎看出我的心思，马上告诉我，阿姨的月薪3500元，且以前也是从湖北农村出来的，能吃苦，若中意，马上可签合同。

　　正在考虑的当口，我突然接到阿姨打来的电话，她毫不避讳地告诉我，她其实是中介给雇主下的“饵”。中介为了让客户顺利签单，往往会让形象好、口才佳的阿姨与客户见面，许多客户一看到阿姨就满意，立马送上600元至1200元的中介费，成功签单。而这个中介设下的“饵”只会在雇主家干几天，就以各种理由辞职，去诱下一个雇主。阿姨坦言，她已离开了那家中介公司，所以才将个中秘密告诉我。

　　而在接下来的数次请阿姨面试中，当我问及为何没在前一个雇主家继续做时，一些阿姨也会如实相告：“不是我不想继续做，是中介一个劲地电话催我，让我帮他把你家的单子接下来。”

　　记者调查：这一现象在业内被称为“跳单”，属于普遍现象，特别是在年末更突出。

　　在武汉，雇主找中介介绍保姆，如成功，中介大多会收取半年600元，一年1000至1200元的服务费。合同期内，雇主如对阿姨不满意，或者阿姨主动辞职，中介负责调换新保姆上岗。这已成为武汉整个家政服务业不成文的行规。有的中介正是利用这一点，和一些貌似优秀的阿姨串通一气，帮忙接单。而一旦把雇主的钱圈入囊中，“优秀的阿姨”就会找各种理由从雇主家溜掉。即使雇主提出终止合同，中介公司也多会婉拒：“钱已经收了，退不了，不满意，可以换人。”有的家政公司为招揽更多生意，故意串通保姆跳单。因无法规约束，雇主对此无计可施。

　　执业规范之缺失

　　记者亲历：今年8月，弟弟家添丁，需要请阿姨。在中介推荐下，请到了一个38岁的月嫂，来自恩施，自称在这个行当干了五六年。提了几个关于孩子喂养的问题，月嫂都答了上来，弟弟和我当即聘用。

　　不料，刚到家第一天，月嫂便和我们约法三章：每天需要喝酸奶、吃水果，由在家的我们70多岁的老母亲负责准备。念及初来乍到，弟弟未多说话。第二天，我给弟弟打去电话，中午去看看宝宝顺便在他家用餐。弟弟赶紧通知月嫂，多备些饭菜。不料正在切南瓜的月嫂，立马扔下手中的菜刀，板着脸说：“让我做这么多人的饭，岂不是要累死我，我不做了！”无奈之下，我们只好亲自下厨。午饭后，月嫂和我们摊牌：“我还找了一个价格更高的岗，你们要做好准备。”并表示当天下午就要走。“可我们明明有约，辞职需提前一个星期告知，再说我们刚出了900元钱给你做了全身体检，怎么说变就变？”月嫂一脸不屑的表情：“出钱体检是你们愿意的，谁家给的工资高，我就去谁家。”我们无奈地找到中介公司，中介表示，他们也无能为力，最多只能重新换阿姨。

　　这次际遇并不新鲜。近两年的请阿姨经历中已有类似遭遇，有阿姨甚至理直气壮地说：“我答应做饭，并没答应要摘菜呀？你们把菜洗好，放在锅里，我来炒。”有阿姨则干一段时间就要求加工资，否则撂挑子。

　　记者调查：目前，家政服务员的职业道德、工作技能、服务水平均无量化标准，也没有统一的规范化合同。眼下，雇主和中介签订的合同在界定“服务范围”时，多以“一般家务”、“婴幼儿护理”、“老人护理”等一笔带过。如何细化阿姨的工作职责，只能雇主和阿姨商量着办。

　　据省人社厅统计，我省现有家庭服务从业人员70余万人，家政服务业已经成为农村劳动力转移就业的重要渠道。但行业从业门槛很低，大多数人初中毕业，年龄在35岁至60岁之间。对她们来说，下了火车、汽车，拎着行李直奔家政公司，向家政公司缴纳几百元介绍费，登记完身份证号即可推荐上岗。中介公司和保姆之间纯属松散合作关系。客户投诉对阿姨几乎没有约束力，阿姨完全可以离开这家中介公司，转眼到另一家上岗。